《念博士班的那些小事》6. 鳶尾、貓咪和烏龍麵

6. 鳶尾、貓咪和烏龍麵

經過一個月的臥薪嘗膽,只差沒有真的把石頭含在嘴裡磨圓,我總算是通過了英文TA口試。英文主任親自擔任我的其中一個考官,考完之後,主任和之前口說英文課的老師一起向我祝賀:「恭喜妳,妳真的進步很多。」想到過去的一個月,我差一點眼淚又失守了。主任和老師一起給我一個鼓勵的擁抱。

雖然可以正式擔任TA解決生活費的問題了,找實驗室卻進展得很不順利。多數信件都被不讀不回、石沈大海。鼓起勇氣去敲門,教授也常常拖延戰術,「我們下週再聯絡,我這週比較忙」、「我回去看看目前的經費狀況再跟妳連絡」。

有天,在幾經挫折後,之前帶我的博後艾莉莎突然在一次在學校餐廳偶遇時悄聲跟我說:「去試試看找不同系的實驗室看看。」我想再問細節,艾莉莎已經走遠。艾莉莎未來生涯的生殺大權還掌握在馬克手裡,想必她也不好多說什麼。能夠冒著生命危險透露這麼多,我已經很感謝了。

我鼓起勇氣去找之前一起在雪地裡患難的Sophie 惠騰教授。惠騰教授答應和我聊聊。我們在她辦公室裡的會客沙發坐下聊天,她身後掛著一幅一片的鳶尾油畫。聊著聊著,她拿著筆電坐到我側邊的沙發,轉過筆電讓我看她筆電裡的投影片,好像是和一個很好的朋友分享研究。即便如此,她還是很抱歉的表示她可能不一定能收,她很喜歡我,但目前手上學生很多、而且我們有興趣的題目顯然並不重合。我很想說我什麼都可以做,但Sophie 反而給我一長串名單,有校內也有校外,要我去找做我真正有興趣的研究的實驗室。

臨走前,Sophie 叮囑,「雅惠,記得不要找馬克寫推薦信。」她比了一個手勢,手指對捏著畫過嘴巴,像是把嘴巴用拉鍊拉起來。我點點頭。「我不會說出去的,我發誓」。她對我眨了眼睛,笑了笑。「妳會沒事的,妳會找到適合的實驗室的。」

走出Sophie辦公室後,我很難過,我覺得我完全搞砸了。Sophie 感覺是一個很棒的教授,我應該要把她研究的主題背起來,隨便找個有興趣的題目當成自己有興趣的題目。現在說什麼都已經為時已晚了。

天空灰灰的低低的,一如典型的薩卡冬天。我走到北邊的公車站等車。北邊的校園空無一人,空蕩蕩的球場、結霜的草地和靜悄悄的宿舍。我搭車到北邊的木屋,陪在修課認識的日美混血女孩穗一起去幫朋友Shannon餵貓。穗是學機械工程的,在我因為絕望而去修的machine learning for biomedical engineering 課上認識。

到北邊的木屋時天色已經暗了,薩卡緯度高,冬天四點多就天黑了。校園北邊的住宅區都在森林裡,穗的朋友家也一樣。我們穿過一小片針葉林,才用手機手電筒找到她朋友Shannon家的鑰匙孔。木屋內部很寬闊,我們換了貓砂,我坐在沙發上看穗拐貓吃飯。穗朋友Shannon的灰貓充滿戒心,我們一來就躲回穗朋友Shannon的房間。四周太安靜了,本來難過的心情已經不知不覺變得警戒,變得像是美國恐怖片的前奏。穗也開始這麼覺得,放棄誘拐貓吃飼料了,我們決定請Oliver 來接我們。

Oliver 載我們到college town的一家日式小餐館。是穗提議的,穗認識老闆娘,她們是彼此少數能講日文的對象。當我吃到熱熱的烏龍湯麵時,也許是緊繃的心情突然放鬆下來,我突然無法克制的哭了起來。

「妳很聰明,我跟妳一起做課堂project 就這麼覺得,一定會有實驗室願意收妳的。」穗說。「如果妳需要的話,我可以幫妳改cv的英文和改信的英文。」

「真的啊!要不然妳改做物理吧,我幫妳跟西山教授說,他應該會收妳。」Oliver說。

「我不相信!那惠滕教授為什麼沒有收我?」

「妳沒有做錯什麼,還是要做自己喜歡的題目。」Oliver 說。「不要太著急,妳一定會找到實驗室的。」

餐館的日本太太顯然也很不知所措,默默的幫我們再倒了一點熱茶、拿了一疊衛生紙。

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,系上沒有一個實驗室願意收,最有可能收的實驗室Sophie 惠滕的面試被我搞砸了,我連一個實驗室都找不到,有什麼資格去選喜歡的領域和題目?!我覺得絕望透了,覺得自己就像是Shannon 那隻被留在森林小屋不知所措的灰貓,我想我的博士生涯大概要準備劃下句點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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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人生中的紛擾,有些總算稍微告一段落,我終於回來寫小說啦!

在某篇文章之後追蹤人數大幅上升的那幾天,其實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轉折,是我決定要放下博班的紛擾往前看的重要時間點。想想能夠堅持這麼久,也算是很對得起自己了吧!歡迎推薦人生新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