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. 情感的羈絆
馬克事件過了一陣子後，我和艾莉莎又開始恢復了私下聯繫。有時候我們都做實驗到晚上七八點，我們就會一起到downtown的西餐廳各點一塊蛋糕吃，一邊聊天一邊享受。餐廳很高級，吃正餐負擔太大了，一塊蛋糕是博士生和博後還負擔得起的小確幸。
後來和艾莉莎熟了之後才知道，艾莉莎在中國有一個四歲的兒子，她自己一個人在美國當博後，先生和孩子都還在中國。每次和艾莉莎吃飯，艾莉莎都會給我看他兒子的影片，有時候甚至會一邊視訊，「哇，Phillip 好棒！Phillip看這是誰啊？這是雅惠阿姨，來～叫阿姨。」
「阿姨」
「Phillip 好棒，唱昨天唱給媽媽給聽的歌給阿姨聽好不好？」
「哇，Phillip好厲害喔！唱歌好～好聽！」我在手機前幫Phillip拍手。
艾莉莎因為中國美簽不好辦，每次回去都得待一兩個月，所以她已經快兩年沒有回去了。「我好想念Phillip，每次Phillip都說為什麼媽媽都不回家，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？」艾莉莎說到這裡聲音已經有點哽咽。
我抱著艾莉莎，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好。
「我也想趕快做完發文章、趕快做完博後，趕緊回去或是把他接來啊！」
「我知道，我知道。」我拍拍她。艾莉莎在馬克實驗室的文章還在膠著，跟我的文章一樣，說是最後階段，但最後階段實在是很漫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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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文章和研究的進度很緩慢，但時間的流逝並不會因此而減速。冬天終於來了，我在晚上七點前趕完放假前最後一批實驗，然後衝回家把東西都扔進行李箱裡，準備隔天一早飛到加州。
我把食物扔進烤箱，然後好好的洗了個澡。在熱水淋下時，我閉上眼，想辦法把看了一天的腦組織切片和混亂的行為數據沖掉。我要去加州了、我要去加州了。明天一覺醒來，就在加州了，才怪，一覺醒來會先在底特律，但管他的，我要去找Oliver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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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趟旅程因為之前拼命做實驗累積的睡眠不足，睡得異常的好。下飛機前，說實在的，我有點忐忑。雖然一直都有視訊，但最近視訊也開始有點斷斷續續，因為各種原因而中斷。
Oliver會來嗎？會來吧？他不會忘記了吧？不會吧！
對這段感情的不確定性讓我有點焦慮，我一直等到幾乎所有人都下了飛機才終於下了飛機。
「我在出口外了，妳慢慢來。」手機傳來了Oliver的訊息。太好了，我難掩我內心的雀躍，拉著行李快步往外走。
「Oliver！」看到Oliver我衝上去，本來想來個飛撲，但還是及時煞了車。Oliver表情從驚嚇轉為微笑，我們禮貌又有點生疏的擁抱了一下。
「走吧，想要吃點什麼？」Oliver接過我的登機箱。
「看在地人推薦什麼囉？」我勾著Oliver的手，擔心這樣不真實的幸福轉瞬而逝。
我們搭火車到碼頭附近轉乘著名的叮噹車一路晃到了漁人碼頭。「哇，是海！」叮噹車順著軌道滑下山丘，一路衝向路的盡頭的藍色大海。「好喜歡這種復古風的車廂！」
「對啊，很棒吧？我也很喜歡搭這個車，我搭的時候就覺得妳一定會喜歡。」Oliver伸手扶著我避免我跌倒。
「真的，好開心！」
我們在碼頭邊的麵包店裡吃著麵包碗巧達濃湯。讓我想起了台灣的馥漫麵包。
「我在台灣吃過欸！」
「什麼嘛！但這家可是號稱麵包碗巧達濃湯的創始店欸！」
「沒關係嘛，反正很好吃啊！謝謝你！」
「一定要的啊，創始店吃起來不一樣吧？」
「當然！」跟你吃當然好吃囉。我看著Oliver的臉，給他一個充滿幸福的微笑。
「有吃飽嗎？」
「有啦，吃超飽，我有這麼會吃嗎？」
Oliver捏捏我的臉，「再來去哪裡，小不點？去看金門大橋？」
「好啊，去看金門大橋！let’s go!」
＊＊＊
在海邊看完海獅、沙灘和紅色大橋。傍晚我們到Dolores Park倒在草坡上看舊金山市區。
「嘿，大教授，你今天都沒有想研究欸，沒關係嗎？」
「妳難得來，當然要好好陪妳啊！」
「這麼溫馨。真好！」
Oliver 梳梳我的頭髮。
「嘿，Oliver，如果你想回去寫grant或是分析數據，真的沒關係，我們可以一起工作啊！」
「真的沒關係，妳沒來的時候我也都沒有放假，偶爾也要休息一下啊！」
「我是說真的喔，想工作我們可以一起找一家咖啡店工作啊！對了，或是我們找一天去你實驗室看看！我都還沒有去參觀一下大教授的實驗室欸！這樣你還可以工作一下。」
「好啊，不過現在也什麼都沒有就是了，還有好大一半跟工地一樣，天花板都還沒裝回去。」
「我還是想去看一下嘛！」
「好啊，當然沒問題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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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舊金山的時間過得特別快，很快的一週就過去了。這一週的時光過得比預想的開心許多，真實相處消除了我的許多擔心和焦慮。我們走遍了舊金山各個景點、去參觀了跟工地一下嶄新的實驗室和校園巡禮、聖誕節我們買了樹幹蛋糕和火腿加上自己準備的一些配菜在家度過、還幫Oliver買了許多聖誕裝飾。好像很努力的想把過去半年失去的相處時光一次補足。開心得很不真實。
Oliver送我上飛機，進海關前，我們深深的擁抱。下一次見面，又不知道是多久之後了。
當我回到薩卡的冰天雪地杳無人煙時，我突然有種很強烈的失落，好像過去的幾天只是一場夢。從只有一條跑道的薩卡機場一路頂著大雪、踩著積雪拖著行李回家時，我忍不住掉下淚來，然後哭著哭著就笑了。X，我他媽的到底在這裡做什麼？！我是不是腦袋有洞？！而我等下竟然還要去實驗室餵老鼠……跟老鼠們一起跨年，這真的是，太荒謬了！
「我到家了，這幾天謝謝你，玩得很開心。」我傳訊息給Oliver。
「太好了，新年快樂。去看老鼠路上小心。」
「恩，放心吧，我會一隻老鼠發一個煙火給他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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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部分是我打算寫小說就一直很想觸碰的部分，但一直覺得很沈重很難好好整理好情緒去寫這些部分。念博士班真的是一個讓自己想清楚自己人生不同面向（事業、愛情、親情、友情、健康、金錢、名聲、心靈寄託等）的輕重緩急的契機。絕大多數會念博班的人，念博士班之前都會覺得，我什麼都可以不要，我可以一生都奉獻給研究，但真的經歷很多事情，我反而理解到做研究對我來說其實在人生的排序還蠻後面的。對我來說，只要有愛我的家人、一群不錯的朋友、身體健康、有足夠的錢，做什麼工作其實真的都無所謂。至少，我知道我自己是沒有辦法為研究犧牲人生這些面向。
實驗鼠的七分鐘廢文 